Section 05-《悄悄》


    第(2/3)页

    十四年了。

    夏觉晴,我恨不得杀了你。

    热气升腾,方木深放任自己沉进浴池底。水从四面八方涌入过来,因为闭气,眩晕的感觉越来越强烈。过往的回忆像病菌一样从身体内滋生,开始不断地冒出来。

    “从今天起,你叫方木深,是夏家的小儿子……”

    “你随母亲姓,上面还有一个大你两岁的姐姐叫夏觉晴,你要好好跟她相处……”

    “夏家是建筑世家,不出意外,你以后也会走这条路。觉晴从小就很优秀,是夏家的骄傲,你要多向她学习……”

    可是每当靠过去,女孩冰冷的目光总能让他望而却步。

    极度喜欢一个人,是藏不住的,眼睛会说话。就像极度讨厌一个人也一样。

    更何况,她从未隐藏过对他的厌恶和憎恨,把赤裸裸的鄙夷表达出来:“你只不过是顶着我弟弟的名字,你永远不可能成为真正的方木深,你永远也不会是我弟弟。”她一把推开他,留给他的背影像孤傲的女王。

    尽管那时的她才11岁,已经残忍狠绝,把最坏的一面通通给了他。

    那时候的方木深偶然间听见夏家的人说起,小晴以前最喜欢阿深了,当宝一样宠着,连抱都不舍得让外人抱一下,可惜——

    说到最后,难免发出一声长长的无可奈何的叹息。

    可惜,真正的阿深已经不在人世。

    现在的方木深,只是一个替代的人。容貌再如何相像,他终究不是和夏觉晴有着血缘关系、陪伴她一起长大的那个孩子。

    “连雨不知春去,一晴方觉夏深。”

    听说他和她的名字来源于夏母年轻时钟爱的一句诗。初读意境简单,念久了能体会其中悠长的韵味。连绵整天的雨一直在下,春日慢慢在时光中耗尽,等天一放晴,才发现原来已到深夏。

    他们一起在花木繁盛的时节来到人间,连名字读起来都是一首诗,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,一种怎么也斩不断的血脉亲情。

    可他当了十四年的方木深,却不是方木深。

    从水里猛地坐起来,湿淋淋的手指还没有擦干就直接拿起放在一旁的手机,披上浴衣,方木深点开陆城遇的号码拨了过去。

    没人接。

    于是一遍一遍锲而不舍,直到那头响起一个暴躁又散漫的低哑男声:“有话快说!”

    方木深看了眼墙上的钟,凌晨四点半。如果不是有十万火急的事情,这个时候打电话确实不太厚道。

    但很显然,他就是什么事情也没有。

    “方木深……”陆城遇原本就睡眠浅,被这么一闹,睡意也渐渐消散,他叹了口气:“你现在在哪儿?”庆功宴上可是连个鬼影也没看见。

    “夏家。”方木深说。

    “难怪……”陆城遇对他油然而生一种同情,被吵醒的怒气也跑光了,“这么晚不睡觉,你是不是又被夏觉晴给虐了?”

    方木深:“……”

    陆城遇和方木深在美国的这七年里,太过巧合,两个人住的地方只隔了一条小街。原本在国内交集不多的两个少年,在异国他乡反倒慢慢相熟起来,偶尔帮衬,陆城遇是方木深为数不多的几个朋友之一。

    陆城遇对夏家这对姐弟这点破事,想不了解都难。

    “行了,你都被虐了这么多年,习惯就好。”陆城遇俨然一副过来人的语气,劝说道:“现在洗洗睡吧,不然明天怎么继续战斗?”

    “对了,这次回来还会走吗?你是不是想要留在国内发展?”

    “嗯。”

    陆城遇早猜到是这个答案,也没多说,“我很长一段时间内也会待在荣城,公寓的住址我发到你手机上,有事过来找我。”

    “好,知道了。”

    “现在赶紧睡觉,我要关机了。”

    不到一分钟通话就已经结束,方木深埋进被子里,闭上眼睛自我催眠进入梦乡。

    而此时,另一头陆城遇躺在床上已经睡意全无,“这家伙打电话过来,加起来也好像没说满十个字吧?”

    那他三更半夜打电话给他究竟想要干什么!

    此种行为,简直令人发指!

    陆城遇揉揉眉心,交友不慎。手掌带着鼠标移动两下,电脑屏幕重新亮起来。旧海论坛上的页面打开,一条消息自动弹出来。

    悄无声息:“骗子先生,我看你的地址显示是在荣城,现在是不是已经回国了?”

    陆三:“对,才回来不久。”

    悄无声息:“我也在荣城,好巧!”

    陆三:“这个点还不睡?”

    悄无声息:“早就说了,我严重失眠啊,只是你不相信罢了,骗子先生。”

    陆城遇手指停顿,许久没有敲出几个字来,第一次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怀疑。在他潜意识里,从一开始就把撒谎精小姐所说的当成谎言。

    但如果,她说的都是真的呢?

    从十岁就开始失眠的孩子,因为家庭原因,需要长时间依赖药物辅助睡眠。如同患有难以根治的恶疾,至今未痊愈。

    一个字,一个字,在对话框里敲出来,光标在有节奏地跳动着:

    “撒谎精小姐,我们要不要见一面?”

    02.“我想要跟你多待一会儿,不可以吗?”

    纪念馆的馆身建筑一半,尚能看出识别出大致的轮廓,应该是个帆船的形状。只是多年风吹日晒,已经残破不堪,高高的杂草长在面前,挡住了去路。
    第(2/3)页